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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赵慧深遗札》的解读和一些补充——王景山

【发布时间】:2007-01-04

  读了本刊徐重庆先生作《赵慧深遗札》,引起我许多回忆。
  赵慧深这个名字,今天可能是鲜为人知了。但我是知道的。不仅因为她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著名的戏剧艺术家,还因为她是我最要好的一位同学赵少伟的大姐。
  赵少伟就是《遗札》文里提到的“小弟毅深”。
  少伟生于1924年6月29日,小我半岁。抗战后期和解放战争时期,他和我在西南联大外文系和北京大学西语系两度同学,我们同为当年两校文艺社的主要成员。我们于1948年毕业,并由系主任朱光潜先生介绍投考中国航空公司,我考取了,后去南通通州师范教书,他考取了北大文科研究所英国文学专业研究生。北京解放后,少伟在新华社做英语翻译工作。中间曾到苏联留学,毕业于莫斯科大学新闻系,回国后又成为新华社的俄文翻译骨干,工作认真负责,有口皆碑。不过“文革”期间,他因曾留学苏联,并在那里入党,“反右”时喜爱独立思考,又和沈宁结婚,成为“四条汉子”之一夏衍的女婿,都是罪状,受到“四人帮”的残酷迫害。“文革”结束,他被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英美文学室,担任党的工作多年。挤出时间翻译过海明威、乔伊斯、劳伦斯等名家名作。对劳伦斯有深入研究,发表过独到见解,得到同行好评。1995年9月18日,他因癌症复发去世。
  他记忆力特强,谈到国际国内的某项事件,何时何地何人,旁征博引,前因后果,娓娓道来,如数家珍。他的中外文水平均高,精通英、俄、法语,受到朱光潜、吴达元诸教授的器重。他的书法很具功力,字如其人,一丝不苟,字迹秀丽,柔中有刚。现存于云南师大的一二·一运动殉难四烈士墓园的悼诗碑、刻在墓园前两柱火炬上的闻一多先生的《一二·一运动始末记》,都是他书写的。他在音乐、美术方面,造诣亦深,真是多才多艺。他在任何工作岗位上都兢兢业业,认真负责,是他的优点,他的才华却也因此未能得到充分发挥,可惜了。
  五十年代他侍奉老母亲住国会街新华社宿舍,母子二人居一斗室,我常去。他母亲是一位瘦小的老太太,已是古稀之年了吧,但精神极佳,一口桂林话,风趣而且幽默。
  在那里,我见到了少伟的三姐赵琼,后来我一直也喊她三姐。少伟的二姐赵瑗,没见过,她早在抗战胜利前就去世了。赵慧深和他们的小妹,我也没见过,那时她们都不在北京。小妹名叫赵琳,一直在上海,任儿科大夫。不过少伟是和我多次提到他这位大姐和小妹的。少伟非常喜爱这个小妹妹,喊她“细妹”。他临终时我在他的病床前,一起回忆过去,还听到他微弱的声音,念叨着“细妹……细妹……”
  我和三姐熟悉起来,是“文革”结束,我厕身于北京师范学院鲁迅注释组,参加注释《鲁迅全集》书信部分的时候。当时王仰晨同志在人民文学出版社鲁迅编辑室,具体领导和安排这项工作,赵琼同志则管起了有关这项工作的一切繁杂事务。他们二位认真负责、一丝不苟的精神,令人难忘。三姐退休后,还承担过《巴尔扎克全集》中译本的译名统一工作。现在她和老伴李湜同志住在方庄,安度晚年。
  最后,我想破解一下《遗札》的收信人那个“哥”是谁?徐重庆文中已经指出是赵慧深的“上海堂哥”,这是不错的。但这“堂哥”又是谁呢?我可以肯定地回答:是当年的著名作家赵景深。少伟多次给我说过,他和赵景深是堂兄弟,而且是同一个祖父的,很近。注释鲁迅书信的时候,我和赵景深先生通信,曾提到此事,也得到他的肯定。赵慧深在信里喊他“哥”,详细告诉了“父亲死了”的事,“瑗瑗嫁了一个军校毕业生”、“而且生了一个儿子,才满月”的事,自己“已于去年同陈鲤庭同居”的事,“现住七表叔家”的事,家长里短,絮絮叨叨,全是亲人口吻,就一点不奇怪了。
  特别是赵慧深还要这位“哥”打听好友殷扬和阿英的情况,希望得知由张善琨代保存的箱笼、书籍、铺盖等物现在何处……如果这位“哥”不是赵景深,恐怕是很难和殷扬、阿英、张善琨这些二三十年代上海文化界的知名人物,有什么友谊和联系的。
  阿英,即钱杏村,当年的左翼作家,知名度很高,不必介绍了。张善琨这名字很生,他是当年上海新华电影公司的老板,赵慧深和他们当然都是熟悉的朋友。
赵慧深称之为“很好的朋友”的殷扬是谁?其实他就是咱们开国第一大冤案“潘、扬反革命集团”的主角之一:扬帆。扬帆193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国文系。我在北京师院(现首都师大)的同事施无己老先生,生前多次和我谈到他和扬帆是北大同系的同学,很熟。施无己先生原名施普氓,当年曾任北大学生会组织干事。扬帆原名石蕴华,时任北大学生会执委、常委,扬帆好像还为施先生写过证明材料。石蕴华于抗战开始时在上海入党,改名殷扬,参与领导和组织戏剧电影界的抗日救亡活动,显示了他多方面的才华和能力。1939年进入新四军,再改名扬帆,从文化战线转到了情报、保卫战线,又立下了不朽功勋。解放后蒙冤二十五年,1983 年彻底平反。1999年逝世。
  以上种种,也许可以作为徐重庆先生文的一点补充。